作者:邢莉
來源:險企高參
1996年,中國保險業迎來首輪大擴軍。
在100多份牌照申請中,中國人民銀行史無前例地批準成立5家中資險企。其中3家為全國性保險公司:新華人壽、泰康人壽和華泰財險。其余2家為區域性保險公司:華安財險、永安財險。
民營資本首度挺進保險業,無數正劇、反劇就此拉來帷幕。曾有保險監管人士感嘆道,大大小小的險企像一葉葉扁舟在時間的長河里漂流,而隨時變化著的市場則像是風,順風則起、逆風則落。
此后20多年的時光中,這5家保險公司有的股權糾纏、有的經營沉浮,其發展大相徑庭,創始人的命運亦是高低起伏。
首輪大擴軍的這股“風”,還疊加著“92派”企業家的下海潮。1992年南巡講話結束后,“市場經濟”被寫進黨章,直接引爆了下海經商的熱潮。資源豐富、嗅覺靈敏的官員們,成為下海的主力。“92派”企業家中,下海選擇保險業的有兩位較出名:一位是泰康保險的陳東升,一位是華泰保險的王梓木。
就在近日,掌舵華泰26年的王梓木迎來他的謝幕時刻。華泰保險集團召開了2022年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選舉產生了第八屆董事會。因年齡原因,現年69歲的王梓木不再連任第八屆董事會董事。
華泰保險一直以來在行業以穩健著稱。作為集團的靈魂人物,王梓木見證了華泰保險的成立和發展,投身保險市場26年,一手締造“華泰現象”。但對于華泰保險的穩健之路,業界亦有聲音認為,其錯失了諸多做大規模的歷史機遇。
另一方面,華泰保險也經歷股權變動,從股權分散的中資公司,到合資公司,再到一系列股權變動后成為外資絕對控股的公司。隨著創始人王梓木的交棒,華泰保險的經營走向也備受市場關注……
靈魂人物王梓木謝幕,
華泰平穩交棒
學而優則仕一條現在看來也十分符合常規的人生邏輯,也是王梓木在42歲之前的人生航向。王梓木早年官至國家經貿委綜合司副司長,且主持全司工作。
1975年,22歲的王梓木在結束 “知識青年下鄉”生活后,以工農兵學員的身份進入吉林大學經濟系,畢業后在黑龍江省委黨校教學3年,后考入中共中央黨校第一批碩士生班,畢業后被分配到全國人大常委會辦公廳研究室,后又調入國家經貿委工作。
仕途一片光明的王梓木,卻在42歲這一年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下海”創辦險企,集合63家大型企業股東,以13.33億的巨額注冊資本金起家,創立華泰保險。
辭官下海前,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朱镕基曾問王梓木,“你在經貿委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去籌建保險公司?”他將自己的想法一一向朱總理道來:中國保險業還很落后,需要加快改革和發展,而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現代企業制度也需要有人來實踐,在實踐中闖出一條可行的道路來。
謝幕時分,華泰保險對王梓木給予高度評價。
“王梓木在任職期間恪盡職守,銳意進取,為公司的穩健經營和高質量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華泰保險集團董事會表示,“在26年里帶領華泰保險實現了公司的發展與壯大,為股東們創造了卓越的回報,對于華泰保險的貢獻將被大家銘記。”
領軍人物交棒,華泰保險未來將由誰執掌呢?華泰保險集團在此次會議上,同時選舉趙明浩和李存強為第八屆董事會執行董事。
其中,華泰元老趙明浩接棒王梓木。趙明浩長期與王梓木搭檔,參與籌組華泰財險,并先后擔任公司副總經理,常務副總經理兼首席運營官,2011年起任華泰保險集團副董事長兼總經理、華泰財險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現任華泰保險集團副董事長、總經理兼首席運營官,華泰財保董事,華泰資管董事長。
趙明浩擬任董事長后,空缺出來的集團總經理職務,將由“安達系”的李存強接任。李存強現任華泰保險集團常務副總經理兼首席戰略官,分管公司戰略規劃與創新發展工作。
交棒延續華泰保險一貫的穩健風格。兩人均在金融保險領域有多年豐富經驗,專業背景深厚,并且在華泰保險集團公司擔任高管多年,熟悉公司經營管理情況。華泰保險方面稱,“目前公司管理層保持穩定,經營管理一切正常。”
穩健經營締造“華泰現象”,
“小而美”卻也是雙刃劍
作為業內為數不多成功創立一家險企,且一直是核心人物的保險“創一代”。王梓木與泰康的陳東升經常一同被提起、比較,不僅是因為他們同為“92派”、“創一代”。也因為兩家保險公司企業體量、知名度和發展模式層面的明顯差異。
華泰保險成立初期正是保險業的原始拓荒年代,高速擴張的粗放模式盛行。
成立剛滿4年,華泰保險在北京保險市場的排名已超過平安財險和太保財險,僅次于第一位的人保,而在全國產險大排名中已躋身第4位。2000年,華泰提出上市口號。
安達信會計事務所的審計結果卻是,華泰保險年綜合成本率在130%以上。這意味著,每收100萬的保費,華泰保險就要賠30多萬,從1996年至2000年,保險業務虧損近4個億。
意識到巨大的虧損后,王梓木在對華泰保險具有歷史意義的“香山會議”上,提出“不以保費論英雄,要以質量效益比高低”。2000年-2003年,華泰保險通過嚴格的承保政策、主動壓制質量差、風險高的業務,引導險種結構向合理的方向調整,集中精力發展效益型險種。
此后多年,華泰保險凈利卻大有起色。2006-2010年,華泰財險以1%的市場份額賺得整個行業31%的利潤,在從未增資和發債的情況下,依靠自有資金和累積利潤創立壽險和資產管理公司,成為質量效益型企業的典型,被業界稱為“華泰現象”。
華泰保險成為中國保險企業中唯一一家自成立至今每年盈利的保險公司,數據顯示,2020年,華泰保險集團實現主營業務收入145.79億元;利潤總額16.22億元,同比上升20.7%;總資產551.17億元,凈資產154.79億元。
然而,“小而美”模式也是一把雙刃劍。
一方面,華泰保險利潤良好,成為保險企業穩健發展的標桿。投連險大熱、資本市場股權投資盛行、保險公司頻頻舉牌上市公司,華泰保持了一貫冷靜的態度,牢牢堅守住質量效益型增長的底線。
另一方面,長期以來,華泰保險規模較低。針對該如何評價華泰保險過去發展的問題,行業也一直爭議不斷,有聲音甚至認為華泰錯過了做大規模的幾個歷史機遇。
從經營數據來看,1996年成立以后,華泰保險年年盈利,保費持續穩健增長。據財報數據統計,1996-2020年,華泰保險累計凈利132億元。但近10年,華泰人壽的保險業務收入并沒有太大變化,隨著壽險公司的不斷增多,保費排名也從2010年前的17名降至2020年的44名。華泰財險的保費排名在2010-2020年期間一直維持在15名,但是,近6年的復合增長率僅為3%左右。
在其他老牌險企紛紛擴張規模之際,華泰保險因一直秉持著較為穩健的經營戰略,發展步伐緩慢,逐漸落跑于其他企業。同為1996年誕生的公司,相較新華保險和泰康保險,兩家險企早已是千億保費規模,躋身世界500強,而相比之下華泰保險影響力日漸消減。
“安達系”步步為營,
老牌險企迎外資控股時代
高管層動蕩的背后,是華泰保險的股權的變化。
成立20多年來,華泰保險的股權也經歷了從股權分散的中資公司,到合資公司,再到一系列股權變動后成為外資絕對控股的公司。
華泰保險在創立之初,股東多達63家,創下國內保險機構股東最多的記錄。也正是因其股權分散,多年來華泰保險成為“安達系”、“君正系”、“當代系”等各路資本競相追逐的對象。
在我國金融業擴大對外開放的背景下,“安達系”不斷增持華泰保險股份。早在2002年7月,“安達系”就成為了華泰保險的股東,但受制于當時的法律法規,合計持股比例僅有22.13%。
2018年以來,“安達系”收購進程明顯加速。先是安達百慕大2018年11月和2019年7月受讓華泰保險合計10.93%的股份。接著,2019年11月開始,“君正系”旗下君正集團及其全資子公司君正化工,向“安達系”公司之一安達天平再保險轉讓了華泰保險15.31%股份,并于2020年6月得到監管批復。轉讓完成后,“君正系”公司持有的華泰保險股份比例由22.36%降至7.05%,“安達系”則升至47.34%。
為實現對華泰保險的控股,2021年11月,“安達系”受讓了當代系旗下天風證券和人福醫藥合計所持有的華泰保險6.97%股權。隨后在12月,華茂股份發布公告稱,華茂股份持有重慶礫石擬向安達北美洲轉讓持有的華泰保險6.07%股權。此番轉讓后,“安達系”占股由47.34%變成超過50%,進而實現對華泰保險的控股。
“安達系”謀求控股的一大推力是,中國金融對外開放政策逐步放開。
2019年7月,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辦公室宣布了11條金融業進一步對外開放的政策措施,取消了外資保險公司30年經營年限的準入條件要求,允許境外投資者持股比例超過25%。2021年3月,中國修訂了外資險企的管理條例,繼取消合資壽險公司合資持股比例限制之后,銀保監會刪除了此前有關外資股比的限制性規定。這意味著,外國保險公司或者外國保險集團公司作為合資保險公司股東,其持股比例可達100%,外資險企在國內的經營“賽道”拓寬。
隨著“安達系”持有的華泰保險股份比例逐步擴大,“安達系”開始向華泰保險的管理層滲透。
此次董事會換屆后,“安達系”派駐華泰保險的李存強將成為集團的二把手,同時還擔任華泰人壽的一把手。2020年10月。華泰人壽官網披露變更董事長的公告顯示,經華泰人壽第六屆董事會第五次會議審議通過,并經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任職資格核準,李存強擔任華泰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第六屆董事會董事長。
財險方面,華泰財險臨時負責人王俊建同樣來自“安達系”。2021年10月,華泰財險發布臨時信息披露公告稱,孫元彪辭去公司總經理職務,指定王俊建為公司臨時負責人,全面負責公司的日常經營管理工作。公開資料顯示,2003年起,王俊建曾先后在安達保險擔任香港公司高級核保人、香港經理、北亞區總監、亞洲區總監、亞太區總監,以及中國香港、臺灣和澳門區總裁等職。
一直以來,華泰保險長期股權相對分散與均衡,所有權與經營權相對分離,實施董事會的領導體制。業內觀點認為,正是由于這樣的公司治理,決定了華泰保險長期堅持質量效益型的發展理念。即將成為“安達系”公司的華泰保險在換帥后,經營風格是否會發生變化呢?外資還將為這家老牌險企帶來哪些改變?我們將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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