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 2020年04月18日
-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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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羽話里帶酸地說:“什么怎么可能?我發覺你說話很晦澀,挺讓人琢磨。到底是惜話如金,還是對我們這些俗人根本不屑一顧?”
“你說得我有點不知所措了。”蘇曉鳴覺得再不搭腔,不知她還會說出更酸更尖刻的話來刺激他把話匣子撕開,他試著用一種平靜的心態無所顧忌地暢所欲言,直抒胸臆,他說,“說實話,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單獨相處,心里不免緊張。我此時此刻的心境,好比一個叫花子得了一個大財主施舍的金元寶,夢里樣的不可思議,又誠惶誠恐。”
“原來如此。”白君羽說,“但我不是什么大財主,你也不可能是叫花子。你說你和我在一起很緊張?緊張還是害羞?看不出——看不出你那么傳統。你看起來倒不像是內向型的人。”
蘇曉鳴說:“我有時外向,活潑開朗像個小孩,有時沉默寡言,可以一天不說一句話。說我的個性,應該屬于雙重性格。人家說,雙重性格的人很難捉摸。”
白君羽說:“哪你評價一下你自己,你是怎樣類型的人?好讓我們這些讀者讀書一樣明白無誤地讀懂內容。”
蘇曉鳴思考一下,向白君羽抽象地勾勒自己的輪廓,他幽幽地說:“善良,固執,偏激,孤傲,自命不凡,有點野心,愛幻想,理想化,還有就是有點優柔寡斷,自卑,敏感,神經質,但還算是個好人。”
白君羽專注傾聽完蘇曉鳴的自我介紹,眼波閃爍,長長的黑睫毛輕輕一跳,慢慢垂下去,手指又捏著吸管在掩飾什么地攪動可樂,半晌后仿佛作了個鄭重的決定似地說:“還有,就是你很帥呵。”
白君羽把“很帥呵”三字說得含糊不清,加上是浙東口音,聽著好像“很傻呵”。
蘇曉鳴不置可否地搖搖頭,咂摸著白君羽的意思,斷定她在夸獎他的英俊儀表,心都快活地飛起來。
兩人坐到差不多十點就起身告別。
蘇曉鳴替白君羽叫出租車之際,身邊出現一位賣花姑娘。
“大哥哥,您給姐姐買朵玫瑰吧?”賣花姑娘扯著蘇曉鳴的衣角老成地懇求說。
這突發“事件”不由讓他們兩人窘得面紅耳赤,一時反應不來。
賣花姑娘繼續推銷說:“玫瑰配美女。大哥哥,你不會那么小氣吧?您給這么靚的姐姐買一朵。”
蘇曉鳴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買朵玫瑰倒微不足道的小事,犯難得是送白君羽不大合適,過于唐突貿然,怕引起誤會,使她誤以為他居心叵測。他偷偷拿眼睛脧白君羽,希望在她表情上讀出一些啟示。白君羽什么也沒有表露出,自顧朝道路上來來去去的出租車招手。
賣花姑娘又說:“大哥哥,買朵嘛!才九塊一朵——天長地久嘛!”
蘇曉鳴打定主意,管她白君羽怎么想,反正自己是無心的。雖然常說禮多人不怪,但這個“禮”蘊涵著特殊意義,送不好要觸霉頭。他往積極方面想,覺得白君羽今晚的主動邀約,還有交談時的腔調,似乎半明半暗向他在透露某種信號和暗示。難道她對自己有那種意思,或者是有好感?他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懷疑自己主觀武斷。他罵自己思想不健康,給點陽光就燦爛。也罷,就買朵吧。權當作投石問路地試探一下她的反應如何。看她愉快接受,還是厭棄地拒絕。
蘇曉鳴體現著紳士風度,掏錢促成了賣花姑娘的生意。九元一朵,確實貴了點,夜間花價雖無法與白天比,但也不至于貴得那么沒譜,這種玫瑰統一價一律三元每朵,現直漲了三倍,這小姑娘年紀雖小,卻著實是生意精,恰倒好處地把握住他的心態,打著“天長地久”的幌子,把他狠宰了一刀,讓他啞巴吃黃連,明知吃虧卻喊不出冤。算了,玫瑰有價,感情無價,當作是一次對白君羽的情感投資。再看這賣花小姑娘,聽口音明顯非本地人,一身穿著暴露著生活狀態的貧困,多半是失學少年,買她玫瑰就算是資助她或是為希望工程做點貢獻嘛。他安慰著自己,很覺得自己風格高尚。
持了玫瑰,蘇曉鳴暫時大腦一片空白。假如這是一朵其它的花,他早二話不說獻上去了,可偏是象征愛情的紅玫瑰,送給異性得慎之又慎。世俗的人呵,為什么非要給花賦予各種不同意義呢?
白君羽攔了輛出租車,出租車挨近他們停下。轟轟的發動機攪得蘇曉鳴從躊躇不決的驚醒。見白君羽跳上了車,砰地關緊車門,他手掌輕叩車窗。
白君羽撩下玻璃,笑吟吟看著她,一雙洗過似的明眸黑亮動人。
蘇曉鳴把鄭重其事地把玫瑰恭敬遞進去,囁嚅地說:“希望你喜歡。”
“謝謝!”白君羽又意外又驚喜,激動地接在手,像捧著一個小生命一樣珍惜謹慎,湊下鼻尖輕嗅玫瑰的清香,深情地說,“我非常喜歡。”
出租車消失在夜幕里。
傻傻地望著載了白君羽的出租車的遠去的燈影,蘇曉鳴涌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