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經理平時喜歡打藍球,運動的酣暢淋漓讓他能快速地的擺脫負面情緒。
照理說,他不會成為任何一部小說的主角,因為他性格太平實了,沒有任何沖突點。從小到大,家庭條件不能算優渥,也算是小康,求學、求職和結婚生子都順風順水的。
大學畢業就進了這個財險公司的省公司,貼過發票,送過保單,做過前臺,還做過互聯網項目,輾轉十二年,終于做到了市場部負責人的位置。
隨著職位的升遷,他的專業也在不斷精進,加上不同崗位的歷練,能力越來越全面,但是職場情商這方面,他自嘲根本沒有這個天賦。
后來他離職后,有一個朋友跟他說,人是環境造就的,并不是你沒有情商,而是你的環境要工于心計,你不適合離開就是正確的。
但當時他是不太明白,甚至不屑于思考這個問題。情商嘛,就是你說的話要讓別人高興,這就跟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一個道理。
但沒想到,上頭人一調整,二維世界變成三維的,把他整蒙了。比如他提到賠付率的問題,兩核的分管總不高興了,他提到市場費用的問題,銷售的分管總不高興了。
這兩個分管總為了能上一把手,針尖對麥芒的已經好一陣子了,至少他從沒有看過他們私下有任何的交流。
為了不引起沖突,他周會上也盡量少表態,但是一把手會批評他,說市場部的意見呢。他也只能迂回地講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至少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他不想被人針對。
“你太天真了”,他的老同事——另一個部門的負責人跟他說,你這不叫中立,你叫投機,或者說是騎墻,你看呀,他同事掰著手指頭給他看誰誰誰是這一派的,誰誰誰是那一派的。
他看著偌大的辦公室,好像每個人都穿著古代的戰袍,背后繡著一個字,有些人的字是銷售總的姓,有些人的字是兩核總的姓,大家相互參差而坐,恭敬地稱呼,但又處處針鋒相對。
“你看只有你,背后是沒有寫字的。你以為你是人間清醒嗎?”他的老同事提醒他。
他笑了笑,表示感謝,但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市場競爭已經夠激烈了,公司內部還這么分裂,何必呢?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他感覺自己慢慢變成了風暴的中心,比如他開會表達什么,或者對某機構做一些他的條線的評價,都會引來非議,他的老朋友也經常說他缺乏政治敏感性。
他想,一個小公司做好業務,給客戶帶來好產品和好服務,員工能得到尊嚴和收入,不是最大的政治嗎?
他的幼稚病并沒有因為吃幾次批評而治愈,反而在別人眼里變成了異類。他老朋友說你呀就是活該,在這樣的斗爭里就是要旗幟鮮明的,你就是想投機吧,你看某總呀,多少次在暗地里幫你了,要不然人家早就把你這位置頂上了。
但是在他看來,條線的就是條線的權力,該找誰就找誰,我反正就事論事。再說了這個位置也不是什么金飯碗,入了這個行沒辦法而已,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一直處于傾軋中,令人心力交瘁。
說是這么說,他還是慢慢收斂了一些。后來因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單獨向某總(上述某總對面的老總)請示問題,他就約了在外面談事。
他先去的飯店,等領導下班了過來。飯店他特意選在了一個街角,比較隱蔽,也特意選了不靠窗的。兩人聊得挺好,他那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分管總滿口答應了。
工作以外的事情都沒怎么聊,但是看得出來這個分管總比較開心。在鄭經理看來,兩個分管總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他反正置身事外,但是這段時間因為一把手調離的消息甚囂塵上,斗爭已趨白熱化,他也處處小心。
哪想到,第二天,他的好朋友就來找他了,說你傻呀,你昨天是不是和那老總吃飯了。他還支吾著,對方說你不要說了,某總已經知道了,他很生氣,說幫你這么多,你從來沒有請客吃飯,這個時間點還去請對方。你太傻了。
他半開玩笑地說,是不是有人跟蹤我呀,我這就是匯報個條線的工作。
“你以為呢?”,老朋友壓低了聲跟他說了大概。原來是昨天他請的這個分管總跟他那邊的人說的,意思是鄭經理求他辦事呢。
他聽完無語了,一進竟區分不了自己是被叛徒出賣了,還是自己是出賣別人的叛徒。魔幻的世界。
不就是一個工作嗎?至于嗎?誰愿意鉆營就讓他鉆營吧,反正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恰好那段時間他母親身體不舒服,他就辭職了。
工作交接辦好的那天,樓下陽光燦爛,像被吟誦的春天快來的樣子。心里還是有點難過和憤懣,但一想到家邊上的體育館快裝修好了,馬上又可以打球了,他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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